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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第 37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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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75 章

第375章我一直都在找你

初挽取了永陵的松木, 親手做了一塊牌位,之後抱著牌位,在初鶴兮的陪伴下, 取道香港, 從香港乘坐私人飛機, 前往那座位於美國加州的小鎮,在那裏,有一座盛產赤霞珠和黑比諾的葡萄園。

其實初挽曾經來過一次, 那時候,初鶴兮在, 陸守儼也在, 她滿懷期待,但是終究沒能看破眼前的迷霧, 以至於和尋覓多年的親人失之交臂。

今天, 她又來了,抱著太爺爺的牌位。

飛機在葡萄園上空盤旋, 初挽從飛機窗戶看過去, 可以看到下面郁郁蔥蔥的田野,起伏不平的丘陵,以及上面大片的葡萄園。

有一輛火車猶如一個小火柴盒, 緩慢地在那起伏的丘陵前爬行,貨車上裝載著滿滿的橡木桶。

飛機很快降落在小型停機坪上, 降落的那一刻, 初鶴兮側首看了眼初挽。

初挽:“走吧, 我們下去。”

初鶴兮眸光幽深晦暗:“她不會見你的。”

他補充說:“他也不會見我。”

初挽抱著懷中的牌位:“我知道, 她當然不會見我們。”

初鶴兮又道:“我找不到她, 我也不想找。”

初挽聽這話, 笑了:“鶴兮,我也沒有想找到她,她既然懦弱到不敢回望故鄉,那就讓她永遠留在這裏吧,她不回去,我們回去就是了,沒有人求著她。”

初鶴兮蹙眉,疑惑地看著她。

初挽望著窗外的陽光,道:“我只是帶著太爺爺來看看這裏,看看這裏的陽光,看看這裏的葡萄園,看看他最心愛女兒的棲息之地,也好告慰他在天之靈。”

初鶴兮默了片刻,懂了。

他垂眸,低聲道:“走吧,我們下飛機。”

一走下飛機,葡萄園的風吹來,初挽聞到了大海的鹹味,也聞到了葡萄的清甜。

飛機外有初鶴兮安排好的司機和車輛,兩個人徑自上了一輛越野車。

初鶴兮:“我們去哪兒?”

初挽:“當然去那片別墅,就之前我去過的。”

初鶴兮微擰眉,不過還是頷首。

越野車穿梭在田園間的小路上,在越過幾座小丘陵後,終於停在了那座紅木中式小樓前,那正是初挽曾經來過的。

初挽抱著牌位下了車,來到了那修剪成幾何形狀的草坪旁,站在藝術噴泉前。

初挽抱著那牌位,迎著明媚的陽光,道:“太爺爺,你看,我遠渡重洋,帶你來到美國加州葡萄園。你臨終之前都無法瞑目,你一輩子念念不忘,你一直都在記掛你的薈薈,現在,我帶你來這裏,來看她。”

說完這話,她聲音已經有些哽咽。

恨嗎,確實是恨的。

但是在這恨之外,更多的是心痛。

那畢竟是自己的親人,是太爺爺唯一的女兒,因為是自己的血緣至親,只要她還活在人世,一切就不重要了。

她離開故土時也不過才十七八歲,要經歷多少磋磨,才能鳳凰涅槃,在遙遠的異國他鄉守候四十多年。

初挽微收斂了情緒,讓自己用平和的語調道:“太爺爺,你的女兒不願意見你,那我們就在這裏看看吧,這就是她一直生活的地方,這裏有核桃樹、橡樹和紫檀樹,還有葡萄,各種品種的葡萄,據說很甜。”

初鶴兮沈默地站在一旁,視線望著遠處一處,那裏的葡萄架上,藤蔓如野草般肆意伸展,絲絲纏繞在一旁的橡木架上。

風吹來時,那卷曲的絲便輕輕顫蕩。

他聽到初挽的聲音再次響起:“你的女兒不孝,她滯留海外多年,都不肯回去看你一眼,不肯為你一掃墳前枯草敗葉,不過她到底是初家的女兒,當年花旗銀行盜竊案丟失的贓物,她全都保了下來,她還搜集了大量海外流失文物,和聶家的三叔一起,在海外守護多年,如今這些文物已經回歸故土了。”

“國家給我們發了表彰,說初家的初薈為國護寶,續寫中華文脈,支持我們建初家自己的私人博物館,以後,我們的博物館不倒,我們家就在。”

初挽仰起臉,看著遠處吹來的風:“太爺爺,你如果在天有靈,是不是可以看到了?”

這話落時,紅木小樓的門開了。

初挽看過去。

一個身穿白色護士服的金發女人走出來,走到了初挽面前。

“初女士,太太請你和初先生過來見她。”

*************

初挽一起走進那座紅木小樓。

初鶴兮的步子很慢。

踏上臺階的時候,初挽停了下來,側首看著初鶴兮。

初鶴兮:“嗯?”

初挽道:“突然想起一件往事,我和守儼剛開始在一起時候的事。”

初鶴兮靜默地看著她,等著她說。

初挽回想往日,笑了,她將當時的情況大致說了。

初鶴兮明白了:“因為老太爺的話,你想放棄。”

初挽頷首:“對,現在想起來很荒謬和懦弱,但是那個時候對我來說,那是理所當然的選擇。”

她苦笑一聲:“我不是不愛他,我很愛他,但我依然輕易放棄了。後來他說,在面對太爺爺時,我永遠都只是一個三歲的孩子,不曾長大的孩子,他牽著我的手,讓我不要說話,他帶著我去見太爺爺,他來處理好一切。”

初鶴兮自然明白初挽的意思了。

初挽繼續道:“鶴兮,其實你和曾經的我一樣,雖然已經長大成人,但是在某些時候,卻懦弱到仿佛一個三歲的孩子,失去了所有的成熟冷靜,不敢邁前一步,只能裹足不前。”

她伸出手,握住他的:“現在,我來給你勇氣,牽著你的手,和你一起去面對她,不要害怕,一切有我,你什麽都不需要說,什麽都不需要做,只需要從旁看著,好不好?”

初鶴兮眸中微微泛紅,他緊緊抿著唇,別過臉去,啞聲道:“好。”

初挽仰臉看著他:“你看,她說初女士和初先生。”

初鶴兮微頷首,他當然明白這個稱呼意味著什麽。

初挽抿唇淺笑:“走,我們一起進去吧。”

*************

最先看到的,是一件清代螺鈿百鳥朝鳳的真絲繡屏,初挽越過那繡屏後,便進到一處房間,房間有著一整面墻的落地窗戶,垂簾為收攏起來,陽光毫無遮掩地透過窗子灑在這房間中。

初挽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光線後,才看到,就在高腳雕花抽屜桌旁,坐著一個女人。

她烏發微垂在略有些單薄的肩頭,身上穿著一身寬松的寶藍色真絲長袍,長袍上繡著一株淡雅的白牡丹花。

在初挽看著她的時候,她也在看著初挽。

其實初挽看到她的第一眼,便明白了。

迪拜集市上,她見到她,那個時候她身穿迪拜的黑袍,裹著面巾,帶著眼紗,讓人認不出。

如今揭開面紗的她,是一張略有些陌生的臉,美麗,優雅,淡漠,乍看也就五十歲左右的樣子。

這就是她的姑奶奶初薈。

其實按照年紀算,她已經六十多歲了。

初薈的目光落在初挽懷中的靈牌上,她伸出手,道:“孩子,你過來。”

她的聲音略帶沙啞,那正是曾經隔著面紗的那個聲音。

初挽明白她的意思,她走上前,將手中靈牌交到了她手中。

初薈抱著那靈牌,低頭看著,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過上面的字跡。

初挽沒有吭聲,她安靜地從旁看著。

過了很久後,初薈終於擡起眼來,望著初挽:“六年前,我從一個法國小古董商那裏聽到一個消息,他在中國文物商店看到一把青銅劍,本想低價買回,卻不想被一個年輕姑娘阻止了。”

初挽聽這話,明白了。

當時是陸守儼陪著她過去文物商店,她撿漏了一把曼生十八式,阻止了一位外國老頭撿漏中國古青銅劍。

這個老頭回國後,可能提起這段經歷,消息輾轉到了姑奶奶耳中,姑奶奶才開始留意。

初挽:“所以你從那個時候註意到我,知道我們的消息。”

初薈微點頭,點頭時,眸中有些濕潤:“我得到的消息很模糊,但我隱約感覺到了,只可惜的是,等我終於循著消息找到你,也找到父親的消息,他老人家已經不在人世,什麽都晚了。”

初挽垂下眼來。

她想著,世事就是這麽不讓人隧了心意。

初薈嘆了聲,看向身邊的初鶴兮,頷首道:“我知道消息時,恰好也循著線索找到了王永清,他已經病入膏肓了。”

初挽聽著,陡然明白了:“你引著我過去見到了王爺爺,讓他把那一批後掛彩給我?”

初薈嘆了聲:“是,他臨終前要見我,不過我已經不可能見他了。”

到了這個時候,初挽也終於明白,為什麽王永清當年見了她,下意識把她誤以為“小師妹”,因為他知道小師妹還活在人世,只是再沒見過罷了!

初薈繼續道:“之後,我便讓鶴兮把事業重心移回大陸了。”

初鶴兮自從進來後,一直微垂著眼睛,不曾看過初薈。

現在聽這話,他陡然擡眸望向她。

初薈眼神淡淡的,沒說什麽。

初挽繼續問道:“那鶴兮過去新疆,也是你的推動了。”

當然不止這些,從她在北京城嶄露頭角,她和初鶴兮的每一次接觸,想必都有這位姑奶奶的手筆,她就是要讓初鶴兮走上她想要的路。

只是可惜,上輩子,她桀驁不馴,自以為是,對初鶴兮滿心防備,初鶴兮何嘗不是如此,以至於兩個人能夠坐在緬甸白玉佛前,靜下心來談一談的時候,已經是十年後了。

初薈頷首:“是。”

初挽:“所以在我的身後,在他的身後,你一直都在,你策劃著一切,我們所有走過的路,都被你精心安排著。”

甚至,她處處撿漏,事事遂心,都可能有這位姑奶奶的手筆。

初薈自然猜出初挽的意思,她擡眸,看著眼前的她:“挽挽,你不必這麽想,你是父親一手教誨長大的,你足夠優秀,是一個讓人驕傲的孩子。我確實曾經對你暗中出手相助,不過你應該相信,即使沒有我,你一樣能夠翺翔九天。”

她靜默地看著她,很久後,才道:“你是初家最驕傲的女兒,做到了我想做卻做不到的。”

初挽眼淚驟然落下來:“可我一直都在找你,我找不到你,我找了很多很多年,你卻藏在暗處不肯見我,我找了你很久!“

她上輩子就在找,怎麽也找不到,她不肯放過任何一絲線索地在找!找到最後,她幾乎絕望了!

初薈伸出手,握住了她的:“孩子,對不起,是我不好。”

初挽卻越發哭了,哭得泣不成聲。

兩輩子的尋覓,她終於找到了她。

姑奶奶將初挽抱住,沙啞地道:“對不起。”

初挽趴在姑奶奶的懷中:“你只是對不起我嗎,你怎麽對得起鶴兮,如果你肯回去,你把他帶回去,他一定會很幸福,我也會很幸福,太爺爺會喜歡他寵愛他,對他好,他可以陪著我,我不會孤零零一個人長大,他也不會,我們可以一起讀書寫字,一起長大,我們都會比現在更幸福!”

旁邊的初鶴兮靜默地站在那裏,墨黑的眸子虛空地落在前方不知名的一處。

初薈聲音顫抖:“……我曾經一度失去了記憶,當我想起大陸的一切,想起我的身世,我已經走到了無力回天的一個境地,是,我恨鶴兮,他就是我的罪證,有他在,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,我沒有臉回去,也沒有路回去!我怎麽回!這也怪不得誰,都怪我自己,是我不夠好,是我造成了這一切!”

初挽聽著這話,卻只覺得痛,所有的埋怨瞬間化為心痛,她反抱住她,啞聲道:“姑奶奶,不是你不夠好,是這個世界不夠好。你說你已經無力回天,你回不去,那好,我來找你,我帶著太爺爺的牌位來找你,請你回家。”

她仰臉望著她:“我現在終於明白,為什麽太爺爺給我取名一個‘挽’字,因為這是回天挽日的挽,也許冥冥之中,他要我替你挽回這一切,要為你劈開一條回家的路。”

她回首,望向初鶴兮,初鶴兮怔了下。

她握住初鶴兮的手,之後,才對初薈道:“姑奶奶,現在,我和鶴兮已經名揚四海,初家的瓷語也已經銷往世界每一處角落,初家的博物館已經落成,你的名字被刻在了中國博物館的史書裏,你可以回家了,從這裏通往大陸,是一條衣錦還鄉的路。”

初薈看著眼前的初挽,她和自己年輕時長得真像,仿佛這世上另一個年輕的自己,不過卻比自己堅韌,比自己更有勇氣,也更為生機勃勃,渾身好像充滿著無盡的生命力。

之後,她的目光緩緩移動,落在了自己兒子臉上。

四目相對間,彼此都感覺到對方視線的顫動和異樣。

他們是冷漠的母子,從未有過半分溫言,此時當然也不會有。

不過,在幾秒的對視後,初鶴兮薄唇微動,道:“母親,外公長眠在十三陵,那裏風景如畫,柿子飄香。”

初薈聽此話,微怔,之後眼淚緩緩落下。

她哽聲道:“好,我要回去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一個一直貫穿全文處處在,卻從未出現過的人物終於露面了。

下午正文結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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